手机端
当前位置:趣知网 > 文章 > 历史常识

上海获得高考自主权的亲历

时间:2020-12-04 01:23:30人气:作者:历史君

教育家吕型伟在新近出版的《亲历:上海改革开放30年》(上海辞书出版社)一书中披露了上海获得高考自主权的一段内情,摘登如下。

1978年,全国中小学的课程教材是全国统一的,从黑龙江到海南岛,学生念的是一本书,考的是一样的题,这叫做“一纲一本”,下面无权改动。

我当时担任全国教育部课程教材审定委员会委员,在一次讨论全国课程教材的会上,我正式提出了“多纲多本”的主张。我指出,现在的情况是“十亿人民一个大纲,祖孙三代一套教材”,我们要改变这个局面。我主张各省可以自主研究课程教材的改革,中国可以拥有多种教育模式,可以搞“多纲多本”,即大纲有多种,教材有多种版本,鼓励各省市自己编教材,学校可自由选择。

我的主张一提出,当场就有人反对。理由是,正因为中国这么大,所以需要有一个统一的大纲和教材。同一个问题,却得出了两个相反的结论。我坚持自己的观点,据理力争。最后达成妥协:搞“一纲多本”,即教育部制定统一大纲,在大纲指导下可以编多种教材。上海可以自己搞,自己编课程教材。当时赞同我观点的还有广东、浙江、四川等省的教育部门负责人,我们约定 “先走一步”,各自进行试点。

但是,新的问题很快就来了。教材可以自己搞,但高考还是全国命题。如此,新教材怎么搞?搞了谁敢用?高考这根指挥棒实在太厉害了。一分之差,万人之下。事关前途命运,谁敢违背?要改革,就得从这根“指挥棒”改起。我开始琢磨,要想办法把高考的命题权拿过来。而后来,广东、浙江、四川的教材改革渐渐停下来,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“指挥棒”没有拿到。

我打定主意要去争取上海高考自主权。记得那是1984年秋天,我找分管教育的副市长谈自己的想法。副市长沉思了一会说:“这太难了,历来没有这种事,教育部也不会同意的。”我说:“历来没有的可以创造,只要你答应,我就去争取。”我连续找了他多次,后来,他松口了:“你去争取争取看,教育部如果同意的话,我们就试试。”

说来也巧,没过多久,当时的教育部主要领导和分管招生的副部长到上海来视察,我抓住这个机会,和分管副市长一起去拜访了他们。我们先汇报了上海的情况,暗示上海和其他省市情况不一样,接着把话题向中心引:“高考历来是全国一张试卷,高考命题也总是众口难调,教育部吃力不讨好。何不把权放下来,你们在上面监督,搞得好就表扬,搞不好就批评,那就非常主动了。”

教育部领导颇为疑惑,说:“这样做能行吗? ”我说:“中国的一些省比欧洲的一个国家都大。欧洲有那么多国家,有那么多种考试制度,不也在各自招生吗?”那位部长想了想,还是不放心,说那样搞要乱的。我又说:“现在各省的教育厅长都有经验,有能力,你可以制定几条原则,搞几个统一的政策,题目让下面出,有什么不好? ”

就这样,经过反复解释,教育部领导被说服了。他表态:“上海可以试试,其余的地方不放。”我等的就是这句话,赶紧接过话题说:“那好,上海自己搞!”

没想到,事情并没有完。不久我去广东出差,等再回到上海,同事告诉我事情变卦了,教育部领导回到北京后改变了主意,不同意上海单独搞。大家建议我再去北京争取一下。

当时春节将近,我也顾不上过年,急忙赶到北京。我曾在教育部工作多年,熟人多,在那儿我了解到了实情。原来是分管高考的司长不同意,教育部领导答应我时本来就很勉强,被他一说就改变主意了。好在这位司长和我也很熟,曾经一起在“五七”干校劳动,我就直接去找他。一见面,我就半开玩笑地责问他:“你为什么给我捣蛋啊? ”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他给愣住了,他说:“我怎么会给你捣蛋啊? ”我挑明了上海争取高考自主权这件事。他说:“我是替你们着想,这件事情太麻烦了,太复杂了。命题啊,保密啊,众口难调。这些事历来是不可能达到各方都满意的。你们不要搞了,还是全国统一吧。”我说我愿意吃这个苦。我还和他订了个君子协定:“明天我去向部长汇报,你一起参加,但只带耳朵,不带嘴巴。我讲完了就等部长表态,部长不赞成,我也就算了。要是赞成了,你也不许讲话。”他想领导肯定不会同意,乐得做个人情,就同意了。

第二天,我再次向教育部领导汇报上海要求自主高考招生的想法。我讲完之后,部长抬头看看司长,希望他发表意见。这是个关键时刻,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,心里很紧张。他坐在那里,憋了老半天,最终没有吭声。部长看他不吭声,就说:“这个事情本来是答应你们的,就是他不赞成。现在既然他不讲话,那你们就去搞吧。”散会之后,那位司长连连说上了我的当。他以为部领导一定不会听我的,结果事情和他预料的恰恰相反。

就这样,我们有惊无险地拿到了高考自主权。

本类推荐